主讲人:陈继东 | |
首先我要感谢王老师,我很佩服他的勇气,让一个正在修行道上的小僧侣,站在这个能够获得很高荣誉的讲台上,来向大家做一个关于自己的研究的汇报,我感到很荣幸也很惶恐,希望各位指教。我想讲的东西很多,但由于时间的关系,可能不能够全部讲完,只能尽量就我的一些结论性的想法和各位交流一下。 关于为什么要研究这个问题,我在北大学习工作十年,主要从事的是近代哲学的研究,我的硕士论文做的是关于熊十力的,在汤一介老师的指导下,大家都知道,熊十力是一个言佛若儒的近代哲学家,所以佛和儒和近代哲学的关系是一个必须追究的问题,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注意关于佛教的思想,所以要理解熊十力的思想,我开始调查他周围的一些人物啊,他的师承啊,像梁漱溟啊、像他的老师欧阳渐,还有熊十力批评的张太炎,最后查到了杨文会,因为杨文会既是欧阳渐的老师,也是对张太炎也就是张炳麟在佛教上有很大影响的人,所以我在九一年以后到了日本,我本来想做的题目是《近代中国唯识哲学的研究》,想把这一段所谓的哲学(因为哲学是一个西方的东西,到了近代我们开始按照西方的概念来塑造一种哲学),在塑造这样一种哲学的时候,为什么要用这个佛教,或者说为什么要主要利用“唯识”,因为跟日本比的话,日本重视的是“禅”,重视的是“华严”,而中国在塑造近代佛教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利用了“唯识”这个思想,这个很有意思,所以我想做这样一个工作。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也是在京都大学图书馆工作的一位老师告诉我,杨文会的资料在日本有很多,很多都是中国学者不知道的,于是我就开始按照他提供的线索去调查,去发掘,最后发现了很多材料。所以我最后就决定近代唯识哲学先借助于杨文会的工作,由于杨文会的工作不仅关系到传统佛教思想在清末时期最核心的建构,同时又是和日本佛教有着密切关系的一个人物,所以我在研究他的思想的同时,非常注意他和日本佛教的交流,以及这些交流对他的思想形成的一些影响。在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慢慢地我就把时间追溯到前面来,追溯到近代中日佛教是怎么开始交流的,带着什么样的背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开始交流的,我今天主要报道这一段,关于近代中日佛教交流史的一些断片的想法。 首先我想介绍一下“近代”的范围,如果说我们的近代,从时代区分来讲,是从鸦片战争开始的,可是日本的近代,就王刚才王老师说的,是从明治维新开始的,所以从时间上是不太一致的,不过现代的日本历史学界也认为鸦片战争以后,日本也可以算作开始了近代,也面对西方的危机这样一个事实,开始了国家的建设,从这个意义上讲,鸦片战争也可以算作日本近代的开始。当然近代还有一个含义,就是他是一个价值的、精神的,我们说近代化,近代性,不再是一种时代的区分,表现了一种新的价值,现在正在发生的,和过去不同的,我也不想在这里赘述了,大致上我所处理的范围是清末1891年,大致和明治时期是一个吻合的时期,我的范围限定在这一时期。中日佛教之交流历史很长,但是到了江户时期,也就是17世纪,日本由于锁国政策,往来就慢慢地减少了,根据现代的发现,我们只能查到从明末到清朝中期到日本的中国僧侣的材料,可是我们找不到一个去过中国僧侣的报道,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至少有一百年完全断绝,既没有清朝的僧人来,也没有日本的僧人去,在这之前只有清朝人来,为什么来呢,是因为日本有中国人的社区,他们有庙,老和尚死了,就要请中国的僧人来继续当主持,并不是要向日本传教。在这样的情况下,到了1873年,中日开始恢复外交关系,产生了第一个中国在近代与外国建立的平等的修好条约,此条约在1873年3月在北京正式批准,到了七月份,有一个叫小栗栖香顶的日本净土真宗,来到了中国,这个人开始恢复了中日佛教的交流关系,他住在北京的灵泉寺,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当时接触他的是中国的和尚本然,把因为日本的锁国政策而中断的中日佛教的交流进行恢复,这是他的一个意义。过了两年,就是回到日本后,1976年又回到中国,这次回来不是留学,而是在上海创办了一个寺院,叫做“东本愿寺上海别院”,是在1876年8月,好像开始是在法国租界,后来移到别处,现在还存在,从此开始了一个向中国人传播日本佛教的历史,这个事情我认为也是很值得注意的,因为它改变了中日关系千年来的方式,在这一以前,日本的佛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中国佛教的一种延续,主要以学习中国、接受中国佛教这样一种历史脉络,可是到这个时候,这种方式已经被放弃,相反,开始向中国传播日本佛教,而且开始的目的值得重视,古代以来日本僧人到中国来为什么,一个是求法,一个是巡礼,巡礼主要是在五台山,对后来日本佛教的影响非常大,这是他们的目的,可是这两个目的到了近代已经完全退出了他们的视野之外,这个现象值得追究和研究。 我想讲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单向接近的问题,所谓单向接近,就是尽管近代性质发生了变化,由接受中国佛教到输出佛教,但是有一个没有变的东西,这就是日本佛教始终是单方面地向中国接近,我们从古代的文献来看,中国和尚没有一个想到日本来传播所谓的中国佛教,要用中国佛教来感化日本,没有这个想法,古代很多僧人来日本,一个就是日本的邀请,比如说唐代的鉴真法师,由于没有戒律和戒坛,所以邀请鉴真到日本建立戒坛,这样使他的佛教获得一种正统性和合法性,到了清代中期的僧人去日本也不是要向日本传播佛教,是因为有华人在那活动,那里的人在日本盖了庙,需要和尚,和尚一代代地更换,所以没有一个中国和尚想到日本传播佛教,同样印度也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说,我要用佛教征服中国人心,而是因为到了一个时期人多了,没有饭吃了,就要移动,在移动的过程中,佛教才开始向东亚传过来,非常自然地传播开来,可是这个时期的基督教带着一种国家的背景,一种教团的背景,这也是日本佛教传入中国的一些特征,但是他们始终是单方面地,即使是古代地学习和接受,都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他来中国,这个立场,这个姿态,我想从古到今一直没有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