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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沉睡的监狱突然像开了锅 凌晨4时了,300磅才一步三摇地来换岗。“喂,你晚了30分钟,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没等他爬上岗亭我就毫不客气地抱怨上了,这小子已经是惯犯了。“我的错,我的错。”300磅占了便宜倒不犟嘴,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料定他又在监号睡过了头。如此大意早晚得出事,上回被犯人偷了步话机,让鬈毛少尉骂了个狗血淋头,照样改不了。 我饭也没吃,直接回到监号。电视还开着,七八个犯人斜靠在椅子上,眼睛半睁半闭,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他们根本不是看电视,是害怕躺在床上睡着了被人暗算。我轻手轻脚地走进犯人睡觉的地方,沿着一排排单人床仔细巡视。监号里黑漆漆的,多数犯人在熟睡,什么姿势都有。这黑咕隆咚的,要是有犯人冷不丁扑上来,连长什么样都看不见。我正加倍小心继续巡视,就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两声枪响,步话机紧跟着叫起来。 “有逃犯,紧急支援四号岗亭!”一向沉着稳定的指挥中心女调度员,这会儿调儿都变了。沉睡的监狱突然像开了锅,照明灯一下子都亮了起来,各个岗亭上的探照灯对着铁栅栏来回扫描。不到5分钟,警察局的直升飞机就赶到了,围着监狱低空盘旋,马达声震耳欲聋。紧接着,四五辆警车呼啸而至,从一辆标着K-9的大吉普警车上窜出两只警犬,由警员牵着朝四号岗亭奔去。 混乱中,四号岗亭上忽然发出一声巨响,这可让大家吃惊不小,不知有何变故,是逃犯上了岗亭行凶,还是站岗的见跑了犯人一时想不开自我了断了? 我听到指挥中心紧急点名的命令后,几步冲进办公室,打开全部照明灯。“各自呆在自己床上,不许乱动,紧急点名!”我一边吼着,一边吩咐另一个警员准备点名。在我监督下,他把所有犯人清点一遍,100人一个不少。全监狱20个监号陆续把点名结果报到指挥中心,居然也是一个不少。此时警犬已经找到犯人越狱的地方,在他爬过的铁栅栏上,挂着一缕缕衣服碎片,地上有滴落的血迹,那家伙当时肯定是拼了命了。 三号岗亭报告,他亲眼看见一个犯人从四号岗亭附近越狱,便连开了两枪,由于距离远,估计没打中。“重新点名!”指挥中心又发出命令。 这回可得仔细了,可不能在我这出纰漏。刚才点名时不少犯人仍然蒙头大睡,我这回亲自出马,统统叫醒,验明正身。遇到睡觉的,就用手拨拉一下脑袋,被弄痛了的犯人不是猛然惊醒就是张口骂娘,我也没工夫理他们,能骂娘自然就还在这。又是一个蒙头大睡的,只露着半个脑袋,我顺手给了一巴掌,心想准又是一句骂娘声。没想到那个脑袋竟然一下子滚落到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足以以假乱真的人头模型,掀开毯子,下面是一个枕头和一堆衣服。我一把扯掉挂在床头的犯人姓名编号,朝办公室跑去。 四号岗亭已乱成一团,直升飞机轰鸣着停留在半空,雪亮的探照灯直射在岗亭上。冲上去的两个警察正在盘问300磅,抽水马桶不见了,只剩下破碎的底座,满地是水和碎瓷片。 “发生了什么事?”警察盯着300磅问道。“嗯,嗯,有人逃跑。”300磅哆哆嗦嗦地回答。 “你开枪了吗?”“开了,开了一枪。”这句话他倒跟得挺快。警察看看崩碎了的马桶,又看看300磅,还是闹不懂这胖子到底干了什么。 被我发现失踪的那个犯人叫史密斯,肩上挑着两个无期徒刑,自知永无出头之日,便冒死把赌注押在300磅的大意上,居然给他押中了。 史密斯会雕刻,他用木头事先制成一个逼真的人头,熄灯后便伪装成床上有人睡觉的样子。他以倒垃圾的借口让300磅给他开了铁门,溜出去之后便藏在四号岗亭附近,等着下半夜300磅来换岗,当晚的班次还是300磅无意告诉他的。我在岗亭上时他绝对不敢硬闯,不想让我当活靶子打。等300磅上了岗亭后进入梦乡,便开始了越狱行动。三号岗亭朝他开火时,他正在翻越第二道铁栅栏,子弹从他身边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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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日子 再说300磅,把史密斯放出监号又接着睡,还误了按时换岗,早把史密斯忘了。上了岗亭接着又睡,直到头顶上响起直升飞机的轰鸣他才从梦中惊醒,从步话机里得知有人从自己的防区越狱,人已跑得无影无踪,只好制造一个开过枪的假象,虽然没打中,也算尽了职。可当时警车已到,没有机会再朝外放枪,他蠢人有蠢招儿,情急之下,把枪口伸进马桶开了火,以为如此这般就可以掩耳盗铃。那散弹枪是何等威力,把个马桶轰得粉碎,没伤着他就算万幸。 300磅被开除了。 两个月后,史密斯又因杀害曾经拘捕过他的警察而重新落入法网,法官又判了他一个无期徒刑,他将背着三个无期徒刑在联邦特级警戒监狱度过余生。 9月13日,星期五,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日子。 那天我刚好休息,突然电话铃就响了。“哈罗,哪位?”我拿起话筒。 “嘿!”话筒那边传来鬈毛少尉粗野的声音。“实在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加班。”一听是鬈毛,我就知道没好事,准又让我加班,没等他张口就让他另请高明。 “别这样,石,我今天实在缺人手,看我的面子,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鬈毛收起了嬉笑的态度,语气变得十分恳切还带着几分央求,看样子,今天不少人借故请假来躲这个黑色星期五。 “那你打算安排我在哪儿执勤?”我松了口。“第七监号,你熟悉情况,怎么样?”“那可不行,第七监号最乱了,少尉,你不必如此照顾我。”“最乱的监号没有你我哪能放心,有你坐镇,犯人们不敢闹事。”他算把我摸透了,吃软不吃硬。我经不住鬈毛少尉软磨硬泡,便答应去加班。 换好制服,对着镜子一照,从头到脚都是犯忌的颜色,黑领带、黑皮带、黑皮鞋。管他呢,信则有,不信则无,虽然心里有点嘀咕,还是出门发动了汽车。刚要踩油门,一只黑猫“嗖”的一声从汽车前窜了过去,这可不是好兆头,有心找个借口不去了,可已经答应了的事不能不守信用,多加小心吧。 我开着深红色的本田车沿着州际高速公路向南奔驰,这是一条美国东部贯穿南北的大干线,从最北部的缅因州直抵最南部的佛罗里达,全立交全封闭,中间一个红绿灯都没有。平时这条路十分繁忙,数不清的汽车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如同百川入海,浩浩荡荡排满双向八条车道,好像八条游走的巨龙。 今天的车比平常少多了,我压着最左边的超车道,一路超车朝中心监狱方向驶去。下了高速公路,再开五分钟就到了,路面开始变窄,而且一起一伏的,路旁长着齐腰深的杂草和茂密的灌木,偶尔有房屋从车窗两旁掠过,这一带与喧闹的市区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穿过监狱第一道铁门,进入检查室。 走出检查室,我拖着浑身每块肌肉都已经涨挺的身躯朝第七监号走去。“喵,喵。”一群黑猫围在餐厅门口在等残汤剩饭,绿幽幽的眼睛死盯着我。妈的,出门时遇到一只,这会儿又来一群,真晦气!环顾四周,门窗是黑的,猫是黑的,人也是黑的,连监狱长都姓黑,如果黑色星期五的说法果真灵验,那我们岂不是要有杀身之祸? 在这群黑猫的检阅下,我走进第七监号。今天又轮到老越南当班,他是监号负责人,快退休了,用他自己的话讲,再过两年就刑满释放啦。 电话铃突然响了,是鬈毛少尉。“石,叫红帽子快到指挥中心来。”红帽子是我们监号里的一个黑人犯人,在指挥中心打杂,光头上老顶着个红线帽子,大伙都叫他红帽子。 我连着催了两次,红帽子高低就是不出监号大门,我心里纳闷,难道他也在乎这黑色星期五不成。我知道他是我们黑监狱长的公子,因贩毒罪进的监狱,与鬈毛少尉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才能在指挥中心出出进进。
8.飞起一脚朝铁门踹去 鬈毛少尉见红帽子迟迟不来,便亲自到监号来找他。红帽子正和汉德森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周围站着一群犯人。 “红帽子,出来!”鬈毛少尉冲他勾了勾食指。“什么事啊?”红帽子满不在乎地斜靠在墙上。“少跟我装糊涂!”鬈毛抓住红帽子,连推带搡地把他弄到办公室。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汉德森领着一帮犯人堵在门口。 “那笔款究竟怎么回事?”鬈毛耐着性子问红帽子。“什么款啊?”红帽子两手插在裤兜里,抖着脚,歪着脑袋用眼角瞟着鬈毛少尉。“少跟我装蒜,你说你朋友出了车祸,你老爸又不在,找我借了五千美元,我手头现金不够,是用信用卡直接划的账。”“对不起,听你说的跟真事一样,我怎么不记得呢?我关在监狱里,还有心情管外面的事?”红帽子死不认账。 鬈毛少尉气得浑身哆嗦,红帽子平时见他总是唯唯诺诺的,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他上前就抓红帽子衣领。“去你妈的!”红帽子抡起拳头打在鬈毛的胸口上。鬈毛急了,在监狱干这么多年,凭着管理有方,进退有度,颇有威慑力,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放肆。他顿时火冒三丈,抽出警棍对准红帽子的额头就是一下子,红帽子哎哟一声,用手捂住额头,一缕鲜血从指缝中渗出,他狂叫着扑向鬈毛少尉。鬈毛见势不妙,当着犯人打人可是犯了大忌,弄不好会引起暴乱。刚才实在气急了,可大错已铸成,后悔也没用,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趁众人愣神儿的工夫,冲出办公室,朝监号铁门跑去。 “紧急支援第七监号!”鬈毛边跑边对着步话机大吼。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看得清清楚楚,虽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但一看红帽子受了伤,就知道不妙,这么小的办公室,十几个犯人冲进来,挤也把人挤扁了,我也顾不上老越南,紧跟着鬈毛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倒霉老越南上了年纪,腿脚不灵活,眼神也不好使了,他见红帽子敢打少尉,也不看看周围是什么阵势,还想上前用手铐铐红帽子。我跟鬈毛刚冲出去,汉德森就带着犯人们涌进办公室,他举起锤子般的拳头,照老越南脸上就是重重一击,把老越南打了个仰面朝天,眼镜也碎了,口鼻鲜血直流。犯人们一阵拳打脚踢,老越南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我紧跟着鬈毛冲出办公室时,围在门口的犯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闪开一条路让我们过去。等汉德森一拳打倒老越南,犯人们意识到该动手了,一群人围着殴打老越南,其余的一窝蜂跟着汉德森朝我和鬈毛扑来。此时鬈毛已冲到大铁门口,我看情况不妙,猛一转身拉开了决斗的架式,犯人们急忙刹住脚,都不敢轻举妄动,鬈毛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夺路逃出这猛兽笼子般的第七监号,回手把铁门反锁上。 我见铁门开了,收起架式往外跑,监号里施展不开,到外面再打就不怕了。我飞起一脚朝铁门踹去,“哐当”一声,门是锁着的,妈的,要不是我刚才挡一下,你也跑不出去,你怕犯人跟出监号,也不能把手下反锁在监号里呀。我来不及多想,赶快掏钥匙开门。但是太迟了,十几个犯人已经围上来,红帽子冲在头一个,他见我往外跑,以为我也害怕,上来照我后脑就是一拳。 我正想开门,就觉脑后一股凉风,知道不好,急忙往下一缩身子,红帽子一拳正打在铁门的小窗口上,竟把夹着钢丝网的钢化玻璃打得粉碎,我觉得浑身的血往上涌,不玩命不行了。我双手握住门把,以增加支撑力,抬起右腿朝后用力一蹬,红帽子拳头刚收回来,心口就重重挨了一脚。我用的是跆拳道里威力最大的后踹。在跆拳道馆,我能赤脚一下踹碎六块木板,现在有门把支撑又穿着皮鞋,这一脚的分量可想而知。就见红帽子身体腾空而起,向后飞了好几米,重重地摔在地上,脸皱得像个苦瓜,吭不出声却抖成一团。 踹倒了红帽子,我得空转过身,见犯人们一个个正拿着架子围着我。其中有一个闹得最欢,摇头晃肩,两脚错前错后地蹦着,看样子还真有点拳击的底子。我认识他,是上次吃炸鸡在餐厅捣乱被我轰出去的八字胡,他平时讲上帝一套一套的,这会儿出了乱子,比谁闹得都欢。
9.我不等他摔倒,又补了一个旋风脚 八字胡目露凶光,他先虚晃两下,接着用左手护住面部,右手一记直拳朝我鼻子捣来。我也豁出去了,鬈毛跑了,老越南不知死活,我孤身一人被红了眼的犯人们围在监号里,拼了吧,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我迎着八字胡的重拳,不躲也不闪,纵身一跃,照准他的喉头就是一脚,以快制快,他胳膊再长也没我腿长,他拳头到了,我已纵身跃起,没等他拳头收回,我那飞出的右脚尖已狠狠地踢中他的咽喉,我皮鞋上有钢铁包头,八字胡浑身一软,顿时散了架子,我不等他摔倒,又补了一个旋风脚,挂着风踢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就像个吊着的麻袋被突然割断了绳子,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马上翻了白眼。 “哇,这小子疯了,大家小心!”犯人们喊着。“上,大伙一块上!”汉德森挥舞着拳头指挥,犯人们呐喊着一阵黑旋风般地朝我袭来,顷刻之间我就陷入风暴旋涡的中心。我就怕形成这种局面,寡不敌众,死拼体力哪是对手,刚一分神,眼角就重重挨了一拳,一片黏乎乎的东西糊住了我的右眼,那是血,我却没感到痛。四周是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我已分不清他们的面孔,我也失去了可以施展的空间。我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没等挣脱,胳膊又被按住了,拳头雨点般地落在我的脸上,身上,我只觉得置身于一片嘈杂之中,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汉德森拨开人群冲上来,死死揪住我的衣领,刹那间,我看清了他的脸。我拼命挣扎,但动弹不得,我就像个吊在空中的沙袋,任凭汉德森的重拳狂风暴雨般地倾泻,他边打边骂:“操你妈的中国功夫,操你妈的中国功夫!”我的意识完全模糊了。完了,就这么死在美国的监狱里了。 我的身体从地上飘起来,飘到半空,我看见一群警员冲进监号,平息了暴乱。直升飞机来了,载着红帽子和八字胡朝医院轰鸣而去,又来了两辆救护车,把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我和老越南运走了,我失去了任何知觉,直到刚才见到麦克医生。 红帽子是FBI在犯人中发展的内线,FBI和监狱结怨于几年之前,狱政局局长因涉嫌吸毒被FBI逮捕,后因证据不足释放,官复原职。FBI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不久前,得知黑监狱长的中心监狱有人长期经营毒品生意,狱内收货,狱外结账。为报一箭之仇,FBI紧锣密鼓地展开了调查。黑监狱长为了保全自己,与儿子红帽子密谋,趁监狱刚刚收到一小批毒品的机会转移视线,嫁祸于人。红帽子假装找鬈毛借钱,骗他把5000美元划到毒犯的账号上,又带领FBI从鬈毛少尉的办公室搜出他事先藏好的毒品,把蒙在鼓里的鬈毛少尉扯进了这桩案子。 星期五那天,红帽子故意不去指挥中心上班,因为鬈毛开始追问划款的事。鬈毛来监号找他,他就对汉德森谎称鬈毛要来监号搜查毒品。汉德森哪知道内情,稀里糊涂为红帽子充当了打手。红帽子举报贩毒有功,可望提前假释;鬈毛成了替罪羊,法官将来如何明断是以后的事,狱政局先把鬈毛开除了,他不仅成了黑监狱长父子的替罪羊,而且还是背后更重要人物的牺牲品;我和老越南都无故被卷入这场是非,成了附带的牺牲品。 自从9·11恐怖袭击之后,美国一天也没得到安宁,我作为美国国家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自然要伴随着机器运转。先是炭疽热病毒,国会参议员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里面夹带有白色粉末,经化验为炭疽病毒。这一下非同小可,国会大厦立遭封闭,彻底消毒,所有工作人员排长队检查身体。可最早接触白色粉末的邮局员工却成了被遗忘了的角落,直到有邮递员因感染不治身亡,这才引起当局的重视。群情激愤的邮局员工纷纷到美国政府前请愿示威,要求对蓝领阶层也要一视同仁。遇到请愿事件,警察自然要冲在一线。 我们每人发了一大提包预防器材,防毒面具、防污染服、手套、高筒靴应有尽有,外加两瓶最新发明的抗生素,据说对包括炭疽热在内的各种生化病毒有特效,一瓶放在警局,另一瓶放在家里,保证无论在哪受了污染都能迅速自我救治,万无一失。一回到家,我赶紧按白天讲授的要领把自己装扮整齐,对着镜子一照,哇,整个一个太空人。
10.华盛顿地区又出了件大事 刚刚从炭疽热的阴影中走出来,华盛顿地区又出了件大事,这便是举世瞩目的连环狙击手枪杀案。2002年10月2日,自黑人退伍兵约翰·穆哈莫德伙同其养子、作案时年仅17岁的牙买加移民约翰·李马沃瞄准无辜居民射出第一发罪恶的子弹,在短短三周之内,两人在首都华盛顿地区以及周边的马里兰州和维吉尼亚州频频作案,共射杀无辜居民10人,重伤3人,加上他们以前在阿拉巴马、佐治亚州及路易斯安那州的凶杀案,总共杀害13人,重伤5人,使华盛顿地区自9·11恐怖袭击后再次陷入恐怖气氛之中。 与普通杀人案件不同,凶手没有特定的目标,被害人中有白人、黑人、少数族裔,有男人、女人,还有儿童。行凶地点也不固定,门前的草坪、加油站、餐厅及超市的停车场,学校门口甚至校车内,都成了凶手的狩猎场。更奇怪的是,数次作案,竟无目击证人又无现场遗留物,甚至无人听到枪声。有如一个来无踪去无影的恶魔,无时不在地跟在无辜善良的人们背后,随心所欲地进行猎杀。一时间,繁忙的街道上车辆稀少了;拥挤的商业区,人群消失了;在加油站加油的人们,个个像惊弓之鸟,一副随时要卧倒的架式。因为已有好几个受害人在加油时不知不觉地被送上了黄泉路。 我们蒙郡是这场灾难的重灾区,几天之内,我局的年凶杀案发案率骤然上升了25%。我们的穆斯局长,不仅24小时坐镇破案,还得面对媒体,频频在电视上抛头露面。此案破获后他也一举成名,在2002年全美最受欢迎的十大新闻人物中名列榜首。我作为蒙郡警察局一名普通警官,有幸参与了此案的侦破和现场勘查,我执行警务的镜头还上了美国王牌媒体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当天晚间电视新闻节目,全美国都看到有个华裔警官参与了这场捍卫星条旗、保护美国公民和下一代的神圣战斗。 随着第一颗罪恶的子弹射出枪膛,捕获恶魔的战斗便拉开了序幕。“全体注意,全体注意!”随着步话机发出嘟嘟两声警报,指挥中心女调度员又以不可抗拒的声音发出清晰的指令。“白色箱形卡车,牌照不详,可能涉嫌杀人并携有武器,发现类似车辆一律予以拦截。”那两声警报表明又有大案发生,所谓箱形卡车就是货舱部位是全封闭的那种卡车,路面上经常可以见到。当时我正开着警车在一居民区巡逻,我想卡车一般不会走街串巷,便一踩油门上了高速公路。开出不到两英里,就见前方有辆白色箱形卡车正沿着最左边的超车道向南飞奔。我还算冷静,这天大的功劳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撞上了吧。可上面有令,这种车宁可错拦一百,不可放过一辆。几年前阿克拉荷马联邦大厦被炸,警察就是因超速拦截了恐怖分子麦克维的座车,因而破了那桩惊天大案。 “BAKER 12报告,270南线,接近第五出口,准备拦截嫌疑卡车,请求支援。”拦车不能耍个人英雄主义,我报告完毕,便用右手同时按下三个按钮,连看都没看,就像敲键盘,闭着眼都错不了。顿时,警灯闪烁,警笛大作,我驾驭的警车就像一只发狂的猎豹,嗷嗷地吼叫着朝卡车扑过去。疾驰的卡车就像撒了气的皮球,连滚带爬地停在路边,如同一只跑不动的绵羊,趴在地上喘息。 我急忙向左略拨方向盘,右脚同时猛踩刹车,只见警车头略左转,尾朝右摆,随着车胎吱吱地尖叫,呈45度急停在距卡车七八米的后面。不到一分钟,增援的警车也到了,也是一个急刹车,与我并排戛然而止。正是好朋友托尼,我来不及说话,急忙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合拢成个圆圈,向他表示OK。正副司机面对两只乌黑的枪口,不知为何祸从天降,按我的口令高举双手哆哆嗦嗦地从车里爬出来,伸开双臂趴在地上,活像两个“大”字。 带班吉姆斯和另一个警员也赶来了,在他俩的掩护下,我和托尼端着手枪一左一右包抄上去。连人带车搜了个底儿朝天,结果一切正常,虚惊一场。两位司机也知道我们公事公办,毫无怨言。就在我和托尼举枪逼进卡车时,我听见空中有直升飞机的轰鸣,看见身着米黄色坎肩,从直升飞机上探出半个身子瞄准我们摄像的新闻记者,那是美国广播公司(ABC)在向全国作实况转播。
11.仔细搜寻一切可能与凶案有关的物证 猎杀仍在继续,被害人一个接一个地增加。可我们得到的全部线索仍然只是箱形卡车,我们不知拦截了多少辆,大的,小的,本地的,外州的,闹得白色卡车都不敢上路面了,还是一无所获。 10月7日,我们又接到赶赴枪击现场的命令,自10月2日以来,这已经是第八起枪杀案了。这次的受害人是个年仅13岁的男孩儿,早晨上学时在学校门口被子弹击中,成了第一个未成年受害人。市民的惊恐又一下子达到了空前。 我们抵达现场时,各路新闻媒体已抢先到达,并在现场支起密密麻麻的摄像机。这已经是第八个受害人,可我们还没有任何破案线索可向公众交代。面对媒体的质询,全局上下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们从拥挤在警戒线外的记者群前通过时,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正视那摄像机后面一双双疑惑又带一点希望的眼神。当时如有人骂我们是饭桶,恐怕没人敢还嘴。伤亡仍在继续,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我们在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戏弄。 案发后,穆斯局长收到一封挑战书,上面用伪造的笔体歪歪扭扭地写道:“警察先生,美国的孩子们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是不安全的。” 罪犯已经得意忘形了,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根据受害人中弹时站立的角度研判,子弹可能射自学校侧面的一片树林,一贯讲究合理使用警力的现场总指挥,这次也不得不改变战术,决定来一次拉网式勘查。他把警员分成三组,其中两组在较平坦的草地上前后站成两排,人与人间距一米,想像梳头一样把这片区域连梳上两遍。另外一组则到地势复杂的灌木丛中进行分块勘查,我和托尼被分到这一组。这里有许多半人高的灌木,草也比较深,加上正值落叶季节,地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树叶,真有大海捞针的感觉。勘查开始了,我们必须先用特制的剪刀剪断坚硬的灌木和密如蛛网的藤条,移开之后,再用双手轻轻拨开杂草和树叶,仔细搜寻一切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物证。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一些空啤酒瓶子和用过的避孕套,一无所获。勘查过的地方,由于地表的植被被清理,好像在人头顶上剃了一推子,露出光秃秃的一片。大伙都累得腰酸腿疼,我手上还被带刺的灌木划破好几个口子。强烈的阳光把草地上的水分不断蒸发出来,我们犹如上有火烤下有锅蒸,警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望着还有一大片区域等待勘查,心里直犯怵,这比大海捞针还难啊。刚才分组时,总指挥身边肩膀上有花戴杠的有五六个,跟着指手画脚的,这会儿一个也不见了,准是躲在学校办公室里,正在享受空调彩电和咖啡。要说敬业,还得数媒体的这帮记者,上次我刚拦截了那辆卡车,媒体的直升飞机就赶到了,效率就是高。这会儿,记者们顶着骄阳暴晒了两个多小时,仍然坚守岗位,谁也没离开,他们拥挤在警戒线外,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双眼朝我们这边张望。我还跟周围的警员们开玩笑,说如果咱们找到破案线索,明天准上《华盛顿邮报》头版头条。 大家打起精神继续搜索。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托尼早累得大汗淋漓了。托尼来美国前曾在墨西哥当警察,警校开学的第一天,当时还任教官的吉姆斯问大家谁有过从警的经历,还真有几个曾在外州干过几年的,托尼也站起来自报家门,话没说完就被吉姆斯按着肩膀坐下,说墨西哥不算,全场哄堂大笑,把托尼弄了个大红脸。当时我可没笑,墨西哥是美国近邻都不算,我这个中国警察更排不上号了,站起来还不是自找没趣?从那以后,我和托尼便成了好朋友。我对托尼说:“咱们得仔细琢磨琢磨,别老在这傻干,我们又不是来清理垃圾的。干脆你站到受害人站过的地方,我从这再瞄瞄看。”托尼照我说的到校门口站好,我想,案犯很可能是用卧姿射击的,既能掩护自己,又提高了命中率。如果我是罪犯,从这朝托尼射击,选哪比较好呢?于是,我趴这瞄瞄,趴那瞄瞄,最后圈定了一小片可能性最大的区域,那里又隐蔽视线又好,我和托尼便在这仔细勘查起来。
12.一枚银光闪亮的弹壳静静地躺在草地上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托尼压低声音冲我喊:“BRUCELEE,快过来!”我几步凑上前去,定睛一看,就觉得浑身一震,一枚银光闪亮的弹壳静静地躺在刚被我们移开植被的草地上,好像在说,等了3个多小时,怎么才找到我? 现场总指挥和肩膀上有花戴杠的扔掉手里的咖啡和甜面圈,一个个闻讯跑来,吉姆斯跑在头一个,急忙招呼技术员过来照相,画草图,然后哆哆嗦嗦地用镊子把弹壳装进物证袋,这才想起来问弹壳是谁找到的。托尼把经过一五一十做了汇报,还说要不是BRUCELEE,现在能不能找到还很难说。吉姆斯拍了拍我的肩膀,破天荒地对我说了句:“GOODJOB!”(干得好!) 发案五天来,终于从现场找到了第一枚重要物证。它告诉我们,作案武器是一支223口径步枪。10月24日,当警员将正在车中熟睡的两名嫌犯抓获时,当场从车内查获一支相同口径步枪,经弹道专家比对,我们从现场发现的弹壳就是射自这支步枪,总共13起枪击案均是这支枪所为。由于此案自始至终没有目击证人,这枚弹壳便成为破案定罪的关键证据之一。仍在苦苦等候消息的记者们,看到这边一片欢腾,料定勘查行动有所收获。我们撤离现场时,记者们蜂拥而上,用话筒指着我们问这问那。因为上面有令,为配合侦察,对媒体封锁消息,所以跟进入现场时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可大家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兴奋。 美国记者无孔不入,跟间谍比一点也不逊色。第二天,《华盛顿邮报》就把我们找到弹头的消息捅了出去,还在头版大幅刊登了我们勘查现场的彩色照片,显然也是从空中拍照的。这是一次整体配合取得的战果,任何一个警员都不可能单独完成这个任务。 截至10月24日两名嫌犯被抓获,我又奉命参加了几次枪击现场勘查,但都一无所获。破案后才知道,原来嫌犯事先将车进行了改装,把车内与后备箱打通,趴在车内从尾灯的破洞处朝目标射击,难怪没有目击证人,现场也没留下物证,连枪声都变得闷闷的,听着不像枪声了。那起校门口发生的案件,由于地形太复杂,车辆无法靠近,嫌犯才不得不藏在灌木中射击,留下那枚唯一的现场物证,由于我们勘查得仔细,大海捞针,终于为破案及定罪提供了重要线索,参与此案侦破的全体警员都受到警局和蒙郡政府的嘉奖。 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白色厢形卡车,实际上只是误传。人们面临突发事件时,其观察及描述能力往往与实际情况发生很大误差,白色厢形卡车就是这么以讹传讹的结果。两名嫌犯的作案工具是一辆蓝色雪佛莱轿车。所有被拦截的白色卡车和司机,那段时间都跟着蒙受了不白之冤。 有一天,我闻着香喷喷的炸鸡,恨不能马上抓起来啃几口。屁股刚坐稳,指挥中心又叫我了,有人企图盗窃汽车,我把炸鸡往后座上一扔,一踩油门就朝现场赶去。发案地点位于偏僻的市郊,车主人吃完晚饭出来扔垃圾,正看见有人撬他的车门,连忙高喊捉贼,那黑影纵身朝北逃走了。 向北不远是一片大洼地,长满了参天的大树和半人多高的灌木。从发案到我抵达现场不过十几分钟,这么深的雪,估计嫌犯跑不了多远,便请总部马上派警犬前来助战。警犬是我们的最好搭档,它凭着高度灵敏的嗅觉,帮助我们追踪逃犯,识别毒品。有一次,一个被通缉的逃犯被我们堵在一所房子里,怎么喊话就是不出来。结果从窗口放了一只警犬进去,一会儿工夫就听屋里鬼哭狼嚎起来,逃犯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还是被凶猛的警犬扑咬得满地打滚。 安娜牵着一只纯种德国“黑背”朝我走来,自从她到州警察警犬基地受训,3个多月没见她了。现在她成了专职的K-9警官,K-9就是警犬的意思。 “先去现场吧。”安娜边说边用手掸去飘落在我肩头的雪花。安娜牵着警犬沿着窃贼逃跑的方向消失在大洼地的黑暗之中。说这是大洼地,因为地势较缓,没有山谷那么深。眼前漆黑一片,根本没有路,一脚踩下去,积雪有膝盖那么深,雪越下越大了。
13.步话机里传出安娜的惊叫 我不能跟安娜一块进去,那可能会污染嗅源,给警犬追踪增加难度,我只能开着警车围着大洼地转,一方面随时增援安娜,另一方面在窃贼逃出大洼地时可逮捕他。 安娜一边搜索,一边用步话机报告自己的大致方位。我开着警车,保持在距离她最近的区域徘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我们都不能离开。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仍然断断续续地报告自己的位置,可声音却微弱了许多,还伴随着喘息声。我把警车停在路边,徒步走到洼地边沿,四周仍是漆黑一片,除了雪什么也看不清楚,步话机里安娜微弱疲惫的声音,是从大洼地里传出来的唯一信息。 阵阵寒风袭来,风雪打得我睁不开眼,刚站这么会儿冷得浑身发抖,漆黑的大洼地,只有白白的雪和沙沙作响的树林。我想起那脍炙人口的林海雪原传奇的故事,五十多年过去了,中国发生了那么多变化,连自己也没料到竟有一天跑到美国的林海雪原来追捕逃犯。 风还在刮,雪继续飘,气温不断下降,我想象着安娜在冰天雪地里奋力搜索前进的样子,默默为她打气,坚持住,宝贝儿,坚持住。 “啊!”步话机里传出安娜的惊叫。 “K——9,K——9,情况如何?”指挥中心急忙向安娜呼唤。“我,我没事,刚才摔到雪坑里去了。”安娜用颤抖的声音向指挥中心报告,我知道,她已经快要冻僵了。 “K——9,是否需要替换?”指挥中心也感到安娜已经体力不支。“不,不需要,我能行!”安娜不想退缩。好样的,宝贝儿,我爱你!我恨不能立即冲进去助她一臂之力,什么叫志同道合,什么叫心心相印?我辜负她太多了。 此时此刻,窃贼就躲在大洼地的灌木里,他是个身体强壮的墨西哥人,这边称为老墨。车主高喊抓贼时,他没敢沿街道跑,他知道警车马上就到,孤身一人在街上行走肯定法网难逃,情急之下便钻进了大洼地。 安娜进去搜捕,他也看见了,因为安娜不时地用手电筒照路,老墨凭着夜色和灌木的掩护,东躲西藏,在警犬的带领下,安娜还是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警犬终于发现了老墨,嗷嗷地狂吠着要往上扑,安娜双手紧握着牵狗的皮带,被警犬拖拉着冲上去。她还不能松开警犬任它上去扑咬,老墨只是在逃跑,并未构成对安娜的威胁。在坑坑洼洼的雪地里,谁都跑不快,而且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安娜咬紧牙关,一尺一尺地逼近目标,并通过步话机喊我快去支援她。 我迈开大步朝安娜报告的方位奔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还让倒伏的树干绊了一跤。我也顾不上疼,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跑,正好与迎面跑来的老墨打个照面。 “警察,原地站住,举起双手!”我边吼边把右手按在枪柄部位,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紧追不舍的警犬也拖着安娜到了跟前,狂叫着扑向老墨,把两只强有力的前爪按在老墨的胸口上,一下子把他扑倒在雪地上。安娜就势扑上去用手铐铐他,哪知急了眼的老墨猛一翻身,一脚蹬在安娜的左小腿上,安娜尖叫一声倒在雪地上,两个人还有警犬滚成一团。当时我可没闲着,老墨用脚踹安娜,等于给我开了可以动武的绿灯,这么黑的天,两人又滚打在一起,我哪敢开枪。我站在下风头,也不能用辣椒水,喷出去都得顺风吹回来,岂不是自食其果?我一把抽出警棍,上前瞄准老墨身子还在连踢带踹的双腿抡圆了砸下去,一正一反,重重击打在他的左右膝盖上,疼得老墨顿时弯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嚎叫起来,我知道自己手头的分量,那小子肯定骨折了,自找。 我三下五除二把老墨双手背后铐了个结结实实,脸朝下按在雪地上,指着一旁仍然不依不饶的警犬,对他吼道,你如果再乱动,就让它把你当夜宵吃了。 安娜腿痛得站不起来,顺势靠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我跑过去,把安娜紧紧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在她冰凉的面颊上吻着,吻着。 望着远处闻声赶来的警车,我俩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冰天雪地,脱掉沾满冰雪的制服,好好洗个澡,饱餐之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14.用手一拍手枪,瞪着眼冲我大吼 我第一次见到特警队,还是在新警员毕业典礼上。特警队全副武装到场助兴。他们12个人一字排开,个头都在1.80米左右,身穿黑色战斗服,腰系武装带,裤口扎得紧紧的,足登一双高腰黑皮鞋,显得精明强干。尤其引我注意的是他们的手枪,有的斜挎在肋下,有的别在小腿上,活像一群黑衣忍者。 “这就是咱局里的特警队啊?”我问当时任教官的吉姆斯。“你想试试?”他声音里带着挑衅,“这可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个个都身怀绝技。上次歹徒用枪对着被绑架的小女孩儿,威胁我们放他一条生路,否则就跟人质同归于尽。千钧一发之际,特警狙击手对准歹徒的前额一枪打了个正着,小女孩安然无恙。” 特警队是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精干小分队,普通警员都对特警刮目相看,特警们更是个个盛气凌人,说特警是美国警察部队的精英,恐怕没人敢道个不字。从那一刻起,我就暗下决心,非当上特警不可。 当年参加特警考试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特警选拔有如一场公开竞技,公平竞争,择优淘劣。 特警必须从警察中选拔,不是警察,单凭一技之长不够特警资格。当时有30多人报名,经过初试,剩下15名参加最后考核,竞争仅有的3个名额。这些都是局里的精英骨干,能跟他们一起竞争,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 体能测试开始了,单杠、双杠、举重、跳远,还有仰卧起坐,虽然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但都顺利通过了。紧接着就是障碍跑,在150米距离内设了十几种不同障碍,当年在部队参加军体五项比赛就有跑障碍路,不过没有这么多花样。 第一关是爬上一条吊绳,人家都是手脚并用,我想在监考官吉姆斯面前露一手,免得他老看不起中国人,就两腿绷直,光凭双臂的力量一把一把地攀了上去,大家都为我鼓掌叫好。 从吊绳上下来,接着是匍匐前进,上面拉着一层带刺的铁丝网,姿势稍高一点就可能被划伤。就这样,一会儿攀上,一会儿爬下,过独木桥时有两个人掉了下来,只好回到桥的另一端重跑,因而耽误了时间。我大概沾了练武的光,平衡比较好,顺利过了独木桥。 3道2米多高的挡板竖在我的面前,我憋足了劲翻过第一道,又拖泥带水地过了第二道。当时就觉得两臂发酸,双腿打颤,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真想找个地方歇会儿。可一想不行,这机会得来不易,不能轻易放弃呀,拼命也得翻过去。我给自己打气加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朝第三块挡板冲去,到跟前纵身一跃,坏了,两只胳膊怎么都不听使唤了,就像不是我的一样,都怨我刚才攀吊绳时独出心裁,两臂用力过度,这回吃到了苦头,胳膊一软就掉了下来。我硬着头皮又蹿了两次,都被无情地挡了回来。我实在筋疲力尽了,心想算了吧,都40多岁了,还跟这帮小年轻的玩命,犯得上吗,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老特警队员们一路紧跟着我们,说是呐喊助威,实际上是督战逼命,保罗队长是个大个子白人,曾在美军特种部队服役,他见我扭头要走,用手一拍手枪,瞪着眼冲我大吼:“你不蹿过去,我他妈一枪崩了你!”这一嗓子骂我血往上涌,考上考不上不说,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总对我阴阳怪气的吉姆斯,不能栽这个面子!我也顾不上姿势不姿势了,双手拼命抓住挡板上端,同时把右脚也钩在上面,借着腿的力量,连滚带爬地翻了过去。这道挡板淘汰了3名警员,有人连冲了5次都没过去,任凭队长骂什么难听的,就是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过了这道鬼门关,一条10米宽的水沟横在面前,一根鸭蛋粗的绳索悬在空中,我紧紧抓着绳索,双脚倒钩在上面,像蜘蛛似的吊在半空,一步一步往对面爬,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半截掉下来,熬过这最后一关就是胜利。爬呀爬呀,这10米怎么比100米都长?我终于看见了绳索另一端缠着的绿色胶带,那是终点的标志,我心里默念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每念一个字,就向前挪一步,终于用手摸到了终点,听见队长计时的哨音,我四肢一软就从上面掉了下来,身体重重地砸在草地上。
15.第一轮手枪射击我拿了第一名 有个警员刚爬到一半就掉到水里去了,按规定他可以上去重新开始,但他却从水里挣扎着站起来,一路骂骂咧咧地朝停车场走去,想必是彻底放弃了。11个人通过了障碍跑,我排在第5名。保罗队长让大家休息5分钟,接着进行体能测试的最后一项,两英里跑,也就是3000米,14分钟跑到终点。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路,边跑边喊口令,互相鼓励。如果光跑3000米,虽然不会轻松,但多数人能在12分钟之内到达终点。我们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用14分钟跑完全程的确不容易。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跑到终点的,反正是真正领教了“玩命”的滋味,我用了12分半,第6个跑到终点,又有2人被淘汰了。我真佩服老美的体力,我从小就好运动,多次参加比赛,可拼了全力才落个中游。 通过了体能考试我心里就有底了。实弹射击是我的强项,可是天外有天,剩下的这9个人里,有几个是海军陆战队退役的特等射手,还不能掉以轻心。 第一轮手枪射击我拿了第一名,也是唯一通过考核标准的人,其他人还有一次机会,再不达标就只好拜拜了,特警队宁缺勿滥。步枪射击是在100米距离内,用立跪卧3种姿势在4个靶位上分别向4个目标各射10发子弹,每次都要移动射击位置并且重新压子弹,两分钟内完成射击,命中率90%以上。 我从容不迫地从一个靶位移到另一个靶位娴熟地操纵着手里的自动步枪,装子弹又快又稳,忙而不乱,击发自然流畅,又准又狠,好像在弹奏一首射击交响曲。40发子弹打完,只用了65秒。保罗队长问刚才那几个没通过的:“他还剩这么多时间,你们怎么会不够用呢?”有人不服气:“快倒是够快,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发中靶?”队长二话没说,亲自跑过去验靶,还叫上吉姆斯在旁边作证。远处传来队长洪亮的大嗓门:“百分之百,百分之百!”刚才不服气的那个警员也主动上前跟我握手,美国人这点倒不错,你真有本事,他就服你。 保罗队长迈着大步跑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开心地哈哈大笑。真不敢相信,昨天直脖子瞪眼骂我的就是他,还真得感谢他关键时刻那一嗓子,我当时真想放弃了。经过激烈的拼搏,我终于穿上了那身令人敬畏又嫉妒的黑色战斗服,成为美国屈指可数的华裔特警。 一年之后的美国东部特警联赛,再次给了我崭露头角的机会。特警联赛是为了促进各执法单位的整体实战水平,每队选拔5名队员参加,都是团体项目,因为特警执行警务主要靠团队配合,不提倡单打独斗。这次群英盛会,各队都铆足了劲,势在必得。我们是一流的警局,这一流特警的头衔自然当仁不让,为此我们全脱产进行了两周封闭式强化训练。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以射击第1名,障碍跑第5名的成绩入围,代表警局参加这场警界最高档次的比武盛会,要能在这次盛会上夺魁,我在美国当警察的生涯也算登峰造极了。 从高速公路下来,沿着林阴大道向前不远,便是FBI训练基地的入口,所有车辆一律经检查后方可入内。我们曾多次到这里训练,并为新招募的FBI特工做战术示范。在国内时我总被认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晃都过了不惑之年,才找到用武之地。 美国是白人统治的国家,连总统府都叫白宫。这一点在执法部门尤为突出,金发碧眼者居绝大多数,其次为黑人和少数南美洲人,亚裔可谓凤毛麟角。比赛那天也不例外,我瞪大眼睛在黑白两色的人群中搜寻,哪料知音难觅,找来找去只有一个韩裔,一对话,整整一个土生土长的香蕉人。那些人高马大的美国特警们,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每当与我四目相对,不免流露出异样的目光,大概在想这个中国小子能吃特警这碗饭,必然有点来历。 比赛顺序由各队队长抽签决定,我们射击比赛排在第一,障碍跑却在最后。吉姆斯和保罗队长带着另外几个队员为我们助阵,队长用大手一拍我的肩头:“今天你唱主角,咱们又是第一个出场,半个美国都看着你了。”
16.我的举动牵动着全场的情绪 我担任狙击手,另外4个队员各持长短枪分别朝4组不同目标射击。我的目标是4个拳头大小的红气球,排在300米开外,远远看去有如4个红点。我击中一个目标,他们才能前进一步,我只有4发子弹,有一发不中,就会剩一个气球站在那里,另外4名队员就得被迫终止比赛。我的角色就是实战中的特等射手,必须首发命中,不给歹徒还手的机会。当然,实战中万一失手马上会补第二枪,训练讲究从难从严,失了手就失去获胜的机会。 我右手提着狙击步枪,这是带瞄准镜的专用狙击抢,枪管很长,还有两根脚架,像轻机枪似的。装在裤子口袋里的4发子弹我不知已经摸了多少次,按规定,到了射击位置才能压子弹。我抬头看了看300米开外的4个红点,手里又不由自主地捻着那4发子弹,心想,宝贝儿们,你们可都长点眼,全队的胜负靠我,我可就靠你们了。 我从部队到现在,大大小小的射击比赛参加过无数次,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紧张。第一个出场,真是万众瞩目啊,想不到这场群英聚会的第一枪轮到我这个中国人。这一枪的成败大有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的味道。明天《华盛顿邮报》就要报道这场比赛的盛况,我不敢继续想下去,越想越怕。我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又把射击要领默念了一遍。 随着一声尖厉的哨声,裁判高举的小红旗刷地挥了下来。我就像一颗刚出膛的子弹,拎着枪朝射击位置冲去。特警比赛不同于奥运会,站在那儿心平气和地一枪一枪地绣花,特警比赛都是模拟实战设计的,我先得疾跑30米才能进入射击位置。我好像又回到了20年前在部队参加对抗射击的场面,这回非让老美领教领教解放军特等射手的厉害不可。 跑到射击位置,我弯腰向前一扑,迅速卧倒,来了个干净利落的卧姿装子弹,可让老美开了眼,他们平时没练过这个。我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因剧烈呼吸引起的身体颤动,迅速用瞄准镜的十字线对准目标正中央,轻轻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300米外的第一枚红气球也叭地一声消失了。 从哨声吹响到我手起靶落不过10秒钟,全场也都屏住呼吸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随着目标的消失,全场“哗”地响起一阵欢呼,还夹杂着刺耳的口哨声。队长大手一挥,吼了一声“上!”那4个队员也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我顾不上看他们,连忙压上第二发子弹,又把十字线对准第二个目标。蹲在我旁边的吉姆斯盯着那4个队员射倒最后一个钢靶,大喊一声:“开火!”话音没落,我已把扳机扣到了底,第二枚气球又应声爆炸得无影无踪。全场又是一阵欢呼。我如法炮制,又干掉了第三个目标,远处只剩下最后一个,挑战似的冲着我在微风中摇曳。到目前为止,我们全队配合得天衣无缝,也把观众的情绪一次又一次推向高潮,正如我们预计的,射击比赛已经胜券在握。吉姆斯小声叮嘱我:“最后一个了,千万别慌!” 从开赛到现在,我浑身每个细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哪还顾得上慌,顾得上怕,我就知道压弹、瞄准、击发,什么都忘了。随着另外4名队员的最后一枚钢靶被击落,我再次屏住呼吸。把扳机扣到最后一道火,只需再轻轻一点,就能射出这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发子弹,我击中目标,队友们才能进入第4射击位置,完成比赛。我万一失手,比赛即告终止。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百分之百,百分之百,我告诫自己,再次瞄了一眼正对着目标的十字线,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我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全场的情绪,上千只眼紧盯着那最后一个目标,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打掉目标就是英雄,放了空枪就是草包。枪声响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是否中靶,就觉得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全场再次爆发出一片欢腾,吉姆斯乐得一蹦多高,刚才就是他见我消灭了最后一个目标,兴奋地给了我一下子。我一翻身,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心里想,下次比赛我可不当狙击手了,能把人吓出精神病来。保罗队长也蹦着高喊口号督促着那4名队员朝最后的一组目标冲去,还扭过头冲我跷大拇指,我早瘫软在地上,根本就没看见。
17.大伙又把目标集中到我的身上 这最后一组靶子包括3个全身靶,3个半身靶,分别由2个长枪射手消灭。6个烧饼大小的钢靶和6个保龄球分别由2个手枪射手负责。其中数那6个钢靶打得最漂亮,简直是一气呵成,枪声伴随着子弹击中钢靶的叮当声,构成一支协调的乐曲,6个钢靶一个个应声倒下,赢得满堂喝彩。眼看大功告成,另一名手枪射手却出了故障。保龄球也的确难打,让我一枪一个也不敢保证,他到了最后也有些紧张,每个保龄球都得用二三发子弹才能击中,好容易射倒了5个,子弹也打光了。“快换弹夹!”队长急得两眼冒火。那个队员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备用弹夹,原来刚才匍匐前进时掉了。他们每移动一个射击位置都要通过一道障碍,赛场如战场,让你去解救人质,你路上丢了弹药还怎么完成任务?按照比赛规则,我们被取消资格。本来可以夺魁的,后面的队都没有我们打掉的靶子多,也没有我们这么快。 保罗队长跺了跺脚,什么都没说,生怕影响了大家的情绪,还有一场比赛呢。大伙又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明白,这5个人当中数我跑得最慢,这次不仅距离长,障碍多,而且要连续跑两次,中间还加了一圈400米跑,以最后一名队员到达终点计时。这下可好,两次比赛胜负的关键都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我在射击比赛中不辱使命,为本队开了一路绿灯,可那已经成为过去,要是拉了障碍跑的后腿,我就算来个自我了断也不能原谅自己。 我们赛前曾到这进行过模拟训练,最好成绩是8分20秒。我们是这个项目的最后一个队,战况已经十分明朗,已有3个队破了我们的纪录,最快的8分06秒。本来在射击比赛中夺魁的胜算最大,现在只好奋力一搏。 起跑的哨声响了,我们5个人依次沿着垂直的钢梯往一座铁塔上攀登,又是我一马当先,不过这次是因为我没他们几个跑得快,所以笨鸟先飞。今天各队都身穿黑背心,只有我们5个穿着印着特警字样的红背心,格外醒目。我们为今天的大赛打了个开门红,但却因不应有的疏忽失去了夺魁的资格,观众都为我们惋惜,现在看见我们又要唱压轴戏,都来了情绪,呐喊着为我们加油。攀到塔顶,我从另一端沿绳索垂直滑下,然后便朝第一道障碍冲去。我刚翻过3道障碍,刚才打枪失手的那个队员已经追上了我,他本来就是跑得最快的,刚才丢了面子,这会儿早憋足了劲,非报那一箭之仇不可。 我们都顺利跑完第一圈障碍,陆续跑上400米跑道。刚跑到一半,另外3个队员也一个个从我身边超了过去。我开始感到体力不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步子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吉姆斯和保罗一直紧跟在后面为我打气:“石,坚持住,一定坚持住!”我抖擞精神,瞄着前面的那个队员加快步伐追了上去。这第二轮障碍可要命了,光在平地跑已经够呛了,还得蹿上爬下,每过一关都得拼尽全力。我想起参加特警考试时那种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的感觉,那已是小儿科了,现在的感觉是:“我要死了!”吉姆斯看我神态不对,跑上来冲我大吼:“你不是好出风头吗?你出啊,你现在是最后一个!”他在使激将法。翻过最后这道2.5米高的挡板就可以冲向终点了。以前各队跑到这时也都溃不成军,都是你托我,我拉你才过去的,互相帮忙是允许的,实战中更得提倡互助精神。手枪失手的那个警员最先冲到挡板,他求功心切,一心要雪刚才痛失冠军的耻辱,也顾不上后面队员的死活,自己奋力一跃,翻了过去。 观众刚才看到的都是各队同舟共济过难关,没料到他一个鲤鱼跃龙门,这么高的障碍竟然自己蹿了过去,就听全场一片惊叹。第二个队员不敢迟疑,也照着第一个的样子大吼一声翻了过去,全场又是一片欢呼。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都不要命似的冲过去了。全场的情绪已经达到最高峰,掌声、口哨声、呐喊声,震耳欲聋,整个赛场沸腾了。队长看得明白,我已经孤立无援,要是过不去,谁也救不了我。他快步抢到挡板跟前,抡起铁拳“咣”的一声猛击在挡板上,然后把拳头往空中一举:“冲过去,你他妈的给我冲过去!”他双目圆睁,脖子上的青筋崩得高高的。
18.原来要保驾的是劳工部长赵小兰 我觉得浑身一振,像被充了电似的,双腿也有了劲,跑上去纵身一跃,双手抓住挡板上沿,两臂一用力就蹿了上去,全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喝彩。我不敢耽搁,一个前滚翻从上面下来,奋力朝终点跑去。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哪来的那股劲,难道这就是狗急了跳墙吧? 终点还是那座铁塔,现在要从另一侧沿着45度坡道抓着绳索爬上去。前面的4个队员都已经到了塔顶,正挥舞着双臂跳着脚冲我呐喊,全场也跟着呐喊,我一把抓住了绳索,混乱中就听见队长的声音:“8分钟,整整8分钟,就看你的了!”我抓紧绳索沿着坡道向上冲刺,那4名队员也一齐抓着绳子拼命把我往上拉,我在全场雷鸣般的欢呼声中奋力冲上塔顶。“8分06秒!”裁判大声宣布计时结果。“我们赢啦!”队长举起双拳,张开大嘴喊了起来。“我们赢啦!”我们5个人激动地紧紧拥抱,汗水和泪水都交汇到一起。 在美国从警的生涯中,我曾多次参与特殊警卫任务,为美国政客保驾护航。其中包括前总统克林顿,现任联邦参议员希拉里,现任联邦参议员、上届副总统候选人乔·利勃曼,以及约翰·麦肯,现任国土安全部部长汤姆·里奇以及一些其他部长、州长。白宫内阁成员中的两位亚裔部长,我也都有幸参与了他们的出行警卫任务,一位是日裔的交通部部长峰田,另一位则是华裔的劳工部部长赵小兰。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为赵小兰女士担任警卫的宝贵经历,鉴于有关细节不便披露,以下仅将其中几个片断描写如下,与读者分享。 赵小兰女士于2001年1月29日由美国参议院表决通过,出任美国劳工部第24任部长。在此之前,她曾担任美国交通部副部长、联邦海事委员会主席、美国银行基金市场集团副总裁、和平工作团团长,以及美国联合慈善基金会主席等职。 中班班前点名一结束,吉姆斯便把一张表格递到我手上:“石,先去执行一项特殊警卫任务,详情都在单子上。”为政客保驾护航我已做过多次,他也知道了我的个性。我接过行程表一看,原来要保驾的是劳工部长赵小兰,她将于下午3时10分抵达华盛顿里根机场,然后到蒙郡处理公务,所以我们警局要派人前往,与联邦警卫人员一起将她从机场护送到郡政府。 下午2时20分,我提前到达里根机场。该机场距白宫只有几英里,为防止再次发生劫机事件,保障首都安全,这里是9·11事件之后全国最后开放的一个机场。我把警车停在距出口最近的位置,普通车辆是不准在此停留的。劳工部的车辆已在此等候,不过是两辆普通的美国产福特汽车,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部长出入动辄加长的豪华林肯或卡迪拉克。 9·11之后,美国机场都增加了安全警戒,非乘客一律不准进入候机大厅,乘客进入时必须经过严格的安检,又脱鞋又解裤腰带,如临大敌。我穿着制服,自然不必跟乘客一样经过安检,我大摇大摆地朝守在入口的机场警察走去,尽管彼此早都认识了,可我还是按规矩亮了亮警官证。 “这次又是哪位要人?”那位警官见我亲自出马,知道又有贵客驾到。“劳工部长赵小兰。” “她可是好人,是个十分受人尊敬的女士。”他听后对赵小兰赞不绝口。 赵小兰在美国公众中的威信极高,布什总统曾赞扬她:“具备行政管理的过人天赋与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而且不遗余力地协助他人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我刚朝候机大厅方向走了几步,那个警官又叫住了我:“石,你讲中文对吧?” “对呀,你想学吗?每小时20块。”我跟他打哈哈。 “少来了,我自己这英文还没学好呢。你要有时间,快到安检办公室去一趟,我们刚扣留了一个中国女子,她随身携带了9000美元现金。”我一看表,离飞机着陆还有半小时,心想举手之劳,给他们帮个忙也未尝不可。我每次来机场办事,无论因公因私,人家都给过我不少方便。
19.没发现任何可疑现象 一进办公室,两名机场警察就像见了救星似的把我围起来:“嘿,石,你来得正是时候,她听不懂英文,把我们都急死了。”“她携带违禁品了吗?”我想再核实一下情况。“倒不是违禁品,只是嫌疑,她把9000美元现金缝在衣服口袋里,有逃避检查之嫌。”按规定,携带10000美元以上才需要报关,9000美元属于合理范围。但9·11之后,美国对携带大量现金者也予以格外关注,以防有人暗地资助海外恐怖分子。 角落里,一个30多岁的中国女子正坐在椅子上哭泣,就像我刚来美国时一样,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打工的痕迹,从神态到衣着都带着疲惫。“这9000美元是你自己的吗?”我用中文问她。她抬起头,用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大概还不相信在美国也有中国人干警察这一行。“都是我给人家看孩子挣的,一块一块钱存的,明天不就是大年三十了吗?”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听说要过年了,我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一天忙到晚,我连初一十五都忘了。她这是给家里捎的过年的钱呀。人在海外,难得还有这份孝心,平时省吃俭用存的血汗钱,缝在口袋里不就是怕丢了吗?我来美国时就带200美元还缝在口袋里呢。攒9000美元不容易,平白无故让警察没收了,能不着急吗? “怎么样,她是做什么生意的?”一个警察问道。“什么生意,给人家看孩子的生意。”“当保姆能有这么多钱?我去年连加班一共挣了6万美金,现在连2000块钱存款都没有,她没有10万美元进项,决不会有9000美元现金。”他说完又看了看他的同伴,另一个警察也跟着点头。他们这么分析并非没有道理,美国人就是这样,大进大出,挣得多,挥霍得也快,他们普遍认为华人十分富有,但他们对华人如何含辛茹苦、省吃俭用就没有概念了,我只好临时给他们上一课中国文化速成补习,又拍着胸脯保证,这位女士的钱确属合法收入,是带回家过农历新年的,与任何形式的犯罪都毫无瓜葛。那位女士接过警察还给她的现金,破涕为笑,一个劲跟我道谢。我说:“路上把钱收好了,祝你新春快乐,恭喜发财!”“同喜同喜,也祝您万事如意!”她虽然在笑,可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一看表,飞机快要着陆了,便告别了那两个警察,快步朝候机大厅走去。我只从照片上见过赵小兰,她给人一种亮丽、尊荣的印象。我原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美籍华人,后来才知道,她8岁时随家人移民美国,也曾经历过缺米少盐、受人歧视的艰难岁月。她被插班到小学3年级时,连一个英文单词都不会。她凭着自己的天资聪明和刻苦努力,获得圣山女子学院经济学学士学位和哈佛大学商业管理硕士学位。她还拥有全美16所著名大学所授予的荣誉博士头衔。赵小兰女士的传奇经历,使我顿生对她的崇敬之心,今天能有机会为我们华人的精英做警卫,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和骄傲。 舱门打开了,我眼前一亮,赵小兰女士第一个走下飞机,并冲我点头微笑。她跟照片上一样年轻漂亮,不卑不亢,气质不凡。她身穿一件浅驼色大衣,内着蓝色西装套裙,脚下穿着一双黑色半高跟皮鞋,十分精明强干。她不仅是一个行政管理的精英,而且还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才女,擅长高尔夫球、马术和溜冰,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10岁。 我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一马当先,引着赵小兰女士及其随行人员沿着通道朝候机大厅走去。 我用磁卡打开通往候机大厅的保险门,只见入口处挤满了等待登机的乘客,人们见我全副武装地引着一行贵宾走来,连忙自动闪开一条通路。我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任何可疑现象,便径直朝停车的大厅出口走去。 走在大厅柔软的地毯上,我不禁想起华人在美国奋斗的漫长历程。早期移民美国的华人,大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苦力,今天华人也当上了劳工部的部长,从苦力到部长,这条路走了一百多年,付出了几代人的不懈努力。
20.冲我微笑着来了一个美国式的敬礼 赵小兰不仅是华人的骄傲,也是美国家喻户晓的女中豪杰。旅客们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纷纷向她挥手致意,赵小兰女士也不时向人群报以微笑。临上车,赵小兰女士用英文对我连声道谢,态度十分真诚,一点也没有部长的架子,倒像一位知心的大姐。赵小兰女士的座车在我警车的引导下朝蒙郡政府驶去,她的来访肯定将为当地居民带来福音。还有一次是到里根机场送赵小兰女士随美国二战老兵到外州开会,其中有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在战争中失去了双腿。赵小兰女士一直不离他左右,二人有说有笑,谈得十分投机。我站在前面,用手示意旅客从两边绕开,赵小兰女士发现后,连忙推着轮椅走到一边,不想影响了旅客的正常通行。上飞机时,她亲自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那股亲热劲活像一对父女。她能赢得美国社会的普遍认同,与她的亲和力有很大关系。 并不是每个成功的女性都能够如此平易近人,我也为现任联邦参议员希拉里做过警卫护航,我虽然与她近在咫尺,可她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连她丈夫克林顿临上车时还冲我来了个美国式的敬礼呢。我为克林顿总统做警卫是他大驾光临希尔顿大酒店会见社区代表,就他任内唯一失败的健康保健改革计划与公众进行交流沟通。虽然经历了绯闻事件的风雨,又临近届满,克林顿依然尽职尽责,站好最后一班岗。我的任务是在酒店门口维持秩序,保证总统出入酒店时绝对安全,没有闲杂人等接近或骚扰总统,非与会人员不得进入会场。步话机里刚刚传出总统车队抵达的指令,我就听到护航警车尖利的警笛声。此时,酒店入口两侧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群,等着一睹当今总统的风采。虽然美国历史上已有3位总统被刺身亡,但是,总统所到之处依然允许有群众围观,当然,要站在黄色警戒线的后面。 随着呼啸的警笛,护航车队前导的摩托车队先行到达,其后是一排警车,引导着两辆加长林肯豪华轿车,其中一辆便是总统的座车,后面又是一排警车,最后是负责殿后的摩托车,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不过,即便是总统出巡,也从未全线封锁路面,而是边行边进行封锁,滚动式前进,以尽量缩短公共交通的等候时间。克林顿总统从车内走出来,他扬起左手向酒店周围的人群挥手致意,本来安静的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欢呼声、口哨声响成一片。人们冲克林顿挥舞着双手,后面的人看不到,急得跳着脚张望。美国人还真守规矩,没有一个人过线。 一个小时的会议,场内场外秩序井然,什么状况都没发生,我便与白宫特勤队的警员们聊天,他们有的是从里根当总统时就担任总统车队护航警卫的,从里根、老布什,到克林顿,算得上三朝元老,知道不少白宫秘史。一个小时的会议顺利结束,克林顿英姿勃勃地走出酒店,他那天穿了一身蓝色西装,雪白的衬衣,锃亮的黑皮鞋,显得十分潇洒。我们都以为他会直接上车打道回府,我们也算交了差。没想到,他环顾四周,竟然朝人群走去。安静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一只只手在空中挥舞着,都想跟这位潇洒的风流总统握一握手。克林顿走到警戒线跟前,扬起双手在面前手的海洋里来回轻轻拍打着,有幸被克林顿触摸到的人便主动退出,把机会留给后面的人。有个黑人小伙子的手被克林顿握了一下,他兴奋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摇头晃脑地傻笑,摸出手机就打电话,准是告诉女朋友。 克林顿往人群那边一走,所有警卫人员顿时都紧张起来,你老老实实上车不就完了,这不是节外生枝吗?万一有亡命之徒给总统一枪或引爆炸药与总统同归于尽怎么是好!我连忙抢先几步站到警戒线跟前,迅速观察了一下人群,没有可疑现象,克林顿的几个便衣贴身保镖也立即混进了人群之中,以防不测,好迅速采取应变措施。克林顿足足站了一分多钟才转身朝座车走去。这一分多钟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挥手。临上车了,克林顿总统特意回过头来,冲我微笑着来了一个美国式的敬礼,还同时说了一声:“THANKYOU!” 随着车队的远去,人们也渐渐散去,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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